開會不提互聯網,所有工作全白忙。為人不識雷布斯,大家當你是白癡。
從業有一段時間了,經常會收到各種“互聯網大會”的邀請,規模有大有小,舉辦地有南有北,嘉賓有長有幼有中有美還有歐,剛開始的時候還有粉絲見明星的感覺,聽演講就跟聽演唱會似的,恨不得舉著好幾斤重的單反揮舞閃光燈。后來在有一次大會上第二次聽某互聯網風云人物的演講,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被勾起,這 PPT,這關鍵詞,這不普通的普通話都似曾相識。
恰逢其時,一個“互聯網思維”的詞語暴風驟雨般席卷了互聯網和互聯網之外的領域,當時和中醫養生小偏方,勵志大補湯一起在朋友圈刷屏的,還有各路人馬抱著“互聯網思維”各抒己見。如果說最近“互聯網思維”已經開始降溫了的話,又冒出來一個“互聯網基因”,和后天養成的互聯網思維不同,互聯網基因更像是天生的,不過看起來更像是強(行)生(成)的。
前幾天看到一篇奇文,講的是“《太平輪》未走出《黃金時代》魔咒,票房失利于:無互聯網基因!”
之前在寫某頁游公司成立子公司投拍《三體》的時候,他們提出了一個“互聯網電影”的概念,當時就感覺不妙,該公司是這么說的:
“在互聯網時代,產品是通過與粉絲交互設計、迭代出來的。所以粉絲共同參與生產、設計、制造的就叫做互聯網電影。”
而這篇談論《太平輪》票房失利是因為沒有互聯網基因的文章的核心觀點是:
其實互聯網基因就是年輕人基因。因為電影的主流觀眾已經由原來的 60 后、70 后變成了 90 后年輕人,他們都是“網生代”。他們自出生就生活在互聯網時代,他們的溝通、交流和連接都在網上。所以具備“互聯網基因”的電影會迅速被他們通過互聯網發酵,引發自發性傳播,形成點對點的擴散,最終成為社會現象級別的電影。
當然,作為佐證,作者舉出了《小時代》、《后會無期》和《星際穿越》這些票房大賣的電影,認為這些是具有“互聯網基因”的電影。不可否認,《小時代》和《后會無期》在互聯網營銷上做得非常不錯,一則兩部電影有非常龐大的粉絲群體,二則電影的導演主創主演在互聯網上做足了宣傳營銷功夫。不過說《星際穿越》有互聯網基因就難以服眾了,這部在國內攬去 7 億多票房的大片幾乎沒有打什么互聯網宣傳,互聯網上的傳播完全是靠觀眾自發帶動的。
再者說,郭敬明和韓寒的人氣是一篇篇文章,一張張自拍和一次次賣萌累計起來的,沒有這多年的基礎,他們再怎么在互聯網上吆喝也賺不到滿滿票房。
那么,這里的“互聯網基因”其實就是“互聯網營銷”的雅名而已,因此,一位媒體人直言:
“說白了,就是有媒體炒作和沒有媒體炒作基因的電影而已,過去靠傳統媒體炒,現在是靠新媒體在互聯網上炒。”
《太平輪》的票房失利的原因在于,不是它沒有互聯網基因,而是它不好看。如果非要和互聯網扯上關系的話,那么就是互聯網的快速傳播使得《太平輪》的“不好看”被更多的人知道得更快。
這幾年中國電影市場的發展和互聯網發展有得一拼,在票房紀錄一再刷新的時候,人們的觀影習慣和觀影素質并未提高到同等的位置,不過仍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互聯網是助力之一?,F階段,我們取得高票房的電影無外乎好萊塢大片,尤其是視覺沖擊力大,情節緊張刺激的大片,如《阿凡達》、《變形金剛》,國內電影則是喜劇片為主,如《人再囧途之泰囧》、《心花路放》、《讓子彈飛》這類。一個合理解讀是,國人壓力大,去電影院是為了放松和釋放,所以大片和喜劇能夠吃香。而類似《太平輪》和《黃金時代》這類涉及家國、亂世、命運、別離等沉重題材的電影受眾本身就較小,加上敘事節奏慢和亂的問題,票房也不太可能好。
我們的導演拍不出韓國《殺人回憶》這樣的慢節奏敘事佳片,我們的觀眾更不愛看慢節奏敘事爛片。所以,內外因之下,就別拿沒有“互聯網基因”來當爛片遮羞布了。
那么,其實,不是電影需要往互聯網靠攏,而是一些人使勁給電影穿上“互聯網”的外衣,譬如上面說到的“由粉絲共同參與生產、設計、制造的就叫做互聯網電影”不就是沐猴而冠的典型例子嗎?
像電影和互聯網說不清道不明的拉郎配現象何止一例,不少傳統行業都有著這種互聯網焦慮癥,看到自己沒有互聯思維,和最新的互聯網基因就感覺要被時代所拋棄。但是,究竟何為互聯網基因,誰能說得清?就像板藍根一樣:非典了,喝板藍根;發燒了,喝板藍根;連遠在非洲的埃博拉,板藍根也要治一下。“包治百病”的板藍根最后能治什么,無非只是剩下一個玄虛的清熱解毒。
所謂的“站在互聯網的風口上,豬也能飛”無非是成功者的自謙,“互聯網基因”或者“互聯網思維”的五字真言說起來也是玄妙無窮。正如 Pingwest 創始人吐槽附庸互聯網風雅的“中國首屆社群領袖峰會”請來了 KK 和在微博上弘揚佛法的加措活佛那樣:
在那些傳統行業盲打誤撞找移動互聯網風口的人們看來:凱文·凱利是一個 “科技預言家” 下凡到他們當中,尋找科技與傳統行業結合點的代表,而加措仁波切是宗教 “上師” 通過互聯網與科技,為佛法弘揚尋找新出口的意象,上下夾擊,前后包抄。兩尊 “歡喜佛”,給了他們一個“大團圓”。
傳統行業擁抱互聯網不是簡單地靠凱文·凱利的大音希聲般的“邊緣化與去中心化創新”,或者雷軍一再重復的“小米秘籍”就能夠完成。當“互聯網基因”這種名詞可以引伸出各種解釋,并且其實有些還說得邏輯通順有道理,不過正如那句電影臺詞一樣,聽過很多道理,卻依舊過不好這一生。道理和現實之間,隔得太多。
今年年初的 IT 領袖峰會主題也是“產業互聯網”,意指“互聯網產業”已經成型,而互聯網將影響更多的產業。
當時,由數字中國常務理事田溯寧主持的“產業互聯網”主題討論,參與討論的微軟中國研究院院長張亞勤(時任,后轉投百度)、惠普中國區董事長毛渝南以及漢能投資集團董事長陳宏,其時,沒能很好的回答“產業互聯網到底是什么?”“產業互聯網到底應該如何執行?”等問題。也就是說,其實中國互聯網行業中最精英的這群人都沒能說明白這產業到底該如何互聯網化。
正如我們之前談到的,互聯網所能引發的行業變革,屬于利用“不協調的事件”進行創新:“所謂的‘不協調’(incongruity),是指現狀與事實‘理應如此’之間,或客觀現實與個人主觀想像之間的差異。余額寶所代表的互聯網金融抓住的,不就是抓住銀行“程序的節奏或邏輯的內部不協調”的機遇嗎?如果傳統行業能夠真正抓住創新的機遇,又何必依靠所謂的互聯網思維?
當“互聯網 XX”成群結隊出現,當開會必提互聯網的時候,這種大而化之的理念其實沒什么指導意義了,就像宣稱包治百病的神藥板藍根最終總是被證為什么都治不了那樣,頂多就是個安慰劑效應而已。而總會有一些人,會裝模做樣地望聞問切一般,然后搬出“互聯網 XX”這種萬能神藥來。